清浅

[港九]骗子

  ▪请勿上升真人

  01

   “我说，你还没有放弃啊。”黄仁俊坐在草地上，百无聊赖的揪着草，慢悠悠的说。金廷祐在草地上翻了个身，闭上眼睛，没有回答他。黄仁俊于是凑过去看他，金廷祐没有流眼泪。

    “仁俊，你说喜欢一个人怎么这么累呢。”

    “我哪知道，我又没有喜欢过。”黄仁俊懒洋洋的把草丢到他脸上，“不过你喜欢黄旭熙这么累你还没有习惯吗?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呢。”

      金廷祐瞪了他一眼，把草丢回去。

      “我知道累，但是我也知道他就是骗我才说不爱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黄仁俊鄙视的看了他一眼，没说话。

      是的，爱黄旭熙是很累的。这件事在金廷祐第一次见到黄旭熙的时候，他就清楚了。他有时候在想，如果他不是在那么狼狈的情况下遇见黄旭熙，他也许不会爱上他。可是就是偏偏遇见了，有时候命运真是仁慈又残忍，在你没有希望的时候送来光，但是这束光却又不属于你。对于那天被打的奄奄一息的金廷祐来说，从路口跑来救他的黄旭熙，是他的光，但是很快他又明白，他是神，怜悯他却又不会爱他。真正的骗子是他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他活在自己的梦境里，似乎就是永远了。

      放学的时候他又像以前一样追着黄旭熙，黄仁俊在一边翻了个白眼走掉。金廷祐看着黄旭熙推着自行车，跑上来和他一起走。黄旭熙看了他一眼，很敏锐的发现金廷祐锁骨处的淤青。他皱起眉头，手伸过去。金廷祐本来没发现，还在叽叽喳喳的和他说话。伤口被按到才叫唤起来。

      “他们又打你了？”黄旭熙收回手，接着推自行车。

      “……没有啊Lucas，是我自己碰到的。”金廷祐嘶了一声，揉了揉淤青，又恢复一贯的嬉皮笑脸。

       黄旭熙懒得和他说话，从包里拿出药扔给他，大步向前走去。他知道金廷祐是不会告诉他真相的，即使他们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，但是金廷祐从来不会对他亲口说这些伤口的来源。金廷祐没有追上去，在他身后收起了笑容，手里紧紧握着药膏，慢慢的踱着步子向着家的方向走。

      他知道黄旭熙在生气什么。但是对于他来说，不亲口说出这些，是他在黄旭熙面前最后的尊严。实际上这点坚持也没有什么用，黄旭熙不是不知道他被欺负这件事，金廷祐课桌上辱骂的话，柜子里面被撕毁的书，甚至身体上的无数伤痕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。但是金廷祐宁愿在黄仁俊面前装哭卖惨去恶心他，也不愿意在黄旭熙面前轻描淡写的讲出这些。

      为什么被欺负呢，大约是在某一天他来学校，听说他的性取向被公开的事情吧。其实一开始金廷祐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，但是在所有人无声的排斥他之后，在他第一次挨打之后，他蜷缩在地上，渐渐怀疑起这件事情。他把这些事讲给唯一的朋友黄仁俊听，黄仁俊是外校的，帮不了他什么，更何况金廷祐也不想让黄仁俊帮他。他从来不想麻烦别人。黄仁俊听完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 “如果爱是错的话，那么这世界上没有对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02

   金廷祐到了家门口，用钥匙打开门，迎面而来的是一本书，砸到他脑袋上。金廷祐被砸的有点晕，捡起来，是熟悉的蓝色封面。

    是他的日记本。

   “金廷祐，你给我解释解释，这个男的是谁?我不是告诉你，喜欢男的就喜欢，但是不要去恶心别人?你已经毁了这个家了，你还想毁了谁?”蓬头垢面的母亲的怒吼声响彻他的脑海。金廷祐握紧日记本，头一次庆幸自己在日记里面没有写黄旭熙的名字，写的都是一个代号“elpida”。

    elpida，希望。

    金廷祐默不作声，他知道这时候说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，从父亲被他的性取向逼得离开了这个家庭之后，他就知道了，在她骂他的时候说话只会加重母亲的怒气。他知道，她根本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，她只是想给骂他找一个理由，给活下去找一个理由罢了。

    人活下去都需要理由，这句写在他日记本上的话是黄仁俊对他说的。他说完之后金廷祐的脑海里便总是想起这句话。他总是想起这句话，然后一个人坐在黑夜里，想着黄旭熙。

     回到屋里，他想给黄旭熙打一个电话，按下拨号键却不知道说什么，直到黄旭熙慢悠悠的出声。

      “怎么了？廷祐。”

      “黄旭熙，你爱我吗?”他又一次问了已经重复了无数遍的这句话。从他认识黄旭熙那天起，他就问过了。

      “……不爱。”

       熟悉的回答。金廷祐甚至这么想。也是正确的回答，但是金廷祐从来不会对别人这么说。包括黄仁俊。

      “但是如果你能开心点，我会说我爱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骗子，大骗子。金廷祐绝望的想。从来没有这么一句话，能让他如此难受了。

       如果有一天我要死去，请让我死在没有黄旭熙的世界里。他带着对黄旭熙的愤怒，幼稚般的在日记本上写下这句话。

   他又冷静下来，认真想了想，再次写下一句话。

   有也没关系，让他忘了我。

    03

    “你说，他真的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了吗？”黄仁俊拿着金廷祐的日记本，问旁边的黄旭熙。

     他的表情很莫名，自从金廷祐在家里割腕自杀之后他就是这个表情，让人看不懂。

     “他总是说你骗他才说不爱他，他在日记本里面写你爱他，却又说自己才是骗子。”

      “……”黄旭熙没有说话，他紧紧的握住自行车把手，他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金廷祐自杀这件事情，算是在学校里引起了轰动，关于他生前被校园暴力这些事，警方一开始介入了调查，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定义为学习压力大所以自杀，就这么不了了之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说，他自杀之前，在想什么呢？”黄仁俊突然转过来，把手里的日记本丢给他然后走掉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们都是骗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回到家，黄旭熙放下这本日记。他有点不敢打开它，就像他不敢说他爱金廷祐一样。金廷祐的爱意总是那么热烈赤诚，带着飞蛾扑火般的决绝。这本日记现在在黄旭熙眼里就像一团火，好似就要把他烧死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现实世界是像水一样冰冷的。

       <大骗子黄旭熙，总是说不爱我。可是我也是骗子，我在骗自己。>

       <如果有一天让我死去，请让我死在没有黄旭熙的世界里。>

       <有也没关系，让他忘了我。>

       黄旭熙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面破开，他痛到好像忘记了现在的一切，他只是听见金廷祐不停的说爱他，爱他，到死也要爱他。

       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金廷祐那天，明明他被打的浑身都是血，但是他的眼睛是亮的，好像在说他没有错，不敢说爱的人才是胆小鬼。黄旭熙是知道他的，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，管了这个闲事，救了金廷祐。

       <人活下去都需要理由啊，我的elpida。>

       你没有理由了吗?你不再骗自己了吗？

       我是胆小鬼，黄旭熙拧开煤气之前想。

       我才是骗子，金廷祐。

-  end

       注：elpida是希腊语的希望。